文学园地-缸之往事
旧房拆迁要搬进高层时,我妈非要把她那两口缸也抬上去。我说:“楼房没地方放这么大两个物件,而且新鲜菜什么时候都吃得到,还腌什么菜,扔了吧。”老妈不高兴了,和我生了一天气,最后硬是自己在储藏室折腾一天给“老古董”腾出了位置。
那两口缸啊,黑漆漆的,又大又沉,好像比我年纪大得多,每年深秋,妈妈都用它来腌酸菜。
我记得,八十年代初,每年临近冬天,家家户户都像搬家盖房一样忙碌,老老少少一车一车地往家里运白菜。屋里地上、床底下,凉房里都摆满,院子里墙根下还能整整齐齐地垒起来齐腰高。姥姥满意地看着院子,笑着说:“今年冬天你是饿不着了。”其实我最讨厌吃白菜了,但是姥姥腌的酸菜我最爱吃。
姥姥和妈妈先把缸刷干净,两人用力把缸侧立起来,一点一点转着挪到凉房。再把晾好的白菜择好、洗净,一颗一颗地均匀码进缸里,每放好一层就要撒一层大粒盐,直到把缸放满。最后用一块光滑洁净的大石头压在上面,盖上盖儿封存。三四十天后白菜紧缩、发酵就能吃了。每天还要搅一搅缸里的盐汤,不能让它起了白沫。
姥姥过世之后,这两口缸搬到了我家。酸菜腌好了,老妈会给亲戚朋友、左右邻居送一些。大家都说老妈腌的酸菜好吃,老妈也就乐此不疲地每年都要腌。来家做客的人必点老妈做的酸菜包子和排骨烩酸菜。
我说:“夏天的时候这缸都被丢在院子里风吹雨淋的。现在您怎么又这么宝贝它了?”
妈妈说,为什么要放在院子里,还有个故事呢。这两口缸可立过大功。有一次不知什么原因,凉房边上堆的柴火着了火,邻居们发现时了隔着院墙大声喊姥姥,可那天刚好赶上姥爷不在家,姥姥一出来就吓懵了,眼看着火光冲天,马上就要烧到房子了。左邻右舍也都跑来帮忙,三下两下,厨房的水全都用光了,去村口井里打水,可怕来不及啊!正犹豫呢,火势再次烧起来,姥姥和孩子们都吓哭了。这时候,突然有邻居发现院子角落里的两口大缸里面,积满了夏天的雨水。正是这里面的雨水,把火浇灭,保住了老房子。
妈妈年纪大了,酸菜自然是腌不动了。可我知道她为啥还是舍不得丢掉两口缸,妈妈是在思念姥姥。除此之外,这两口缸里,应该也装着太多难以割舍的记忆。(李多供稿)